浮的点
发布于 2024-04-26 ,作者 crvdgc我是从地铁里的一块广告牌上,开始看出这个世界有些不太对劲的。
乍看之下那幅广告很普通。一个纸箱摆在一张桌子上。正面是网购平台的logo,上面开着,从里面冒出来了一只毛绒玩具熊、一朵花椰菜、两根胡萝卜、三个手机、一个平板、一件T恤、一个奶瓶和两件裙子。
有哪里不对劲。不,不是这些东西的比例。也不是箱子口上的炫光特效,这个广告绝对有问题。我四下瞄了瞄,似乎没人注意到了这点。早高峰的昏暗灯光中,每个人都沉沉欲睡。我甚至觉得他们都没在看这个广告牌。我只好从头开始,重新扫过整幅画面。
等等,我知道了,是桌子。桌子的后边被纸箱挡住了,但并没有对齐。如果从左侧的入边看去,右边的桌子根本无法对上,除非桌子中间有个Z字形的拐角。而且按照箱子上边的透视深度,右边的桌子根本就不够宽。现实中,箱子会有一半支在外边。
这一发现让我很得意,不过又很沮丧。连箱子和桌子都被合成图像取代了——劣质的合成图像。一个长方体被摆在了平面上,这是个安稳的结构,但透视已经不再可靠了。而且没有人在意这一点。设计广告的人,做出图片的人,验收的人,印刷的人,张贴在地铁上的人,乘坐地铁的成百上千的人,还有最后把它拿下来扔进垃圾桶的人,没有人在乎,没有人能看到这块广告,因为没人想看到。人们说着自己不再相信的东西,而且不以为意。这实在令我气愤。
到站之后,我朝创新科技大厦走去。沿途的早点摊却不在了。走到门口我才看到,它挪到了后面的拐角。老板娘盛豆浆的时候跟我聊了两句,说是有人跳楼了。我这才知道为什么那边拉起了警戒线。早会的时候leader点了一个人的名字,半天都没有回应,leader又点了一次,后来才想起来,他就是跳楼的那个人,于是就继续点下一个名字了。
午休时,我和隔壁的同事讲了地铁上的广告牌的事情。他说没看到。他更关心leader有没有和算法部的新实习生睡过。以前他偷过我的外卖,因此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他。
这个世界缺失的一个feature就是像P社游戏里那样,和每个人交往的时候,可以把好恶原因用表格列出来,带上分数。这样一切都会简单得多。
下午开会的时候,公司说要裁掉一半的人。我们组里要走三个。按绩效排名的话,三个里面没有我,但我主动申请离开了。不过晚上还是加了一会班,可能是习惯吧。走的时候,门口堵了一些人,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猝死的还是今天的裁员。回去的地铁上没看到那个广告。
第二天因为不用上班了就多睡了一会。HR下午发来了离职协议,让我签了。我点了份外卖。吃完之后,把塑料饭盒放在了桌子上,向外伸出去一半,看看会发生什么。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不过万一倒了其实还挺难收拾的,所以也未见得是坏事。
睡了一会。晚上打开电脑,找了一个支教网站,填了份申请表。地点就选在了城里的打工子弟学校,坐地铁两小时就能到,还挺方便的。
我从角落的旅行箱里翻出了一本书,是关于范畴论和Martin-Löf类型理论的,已经好久没读了。明天去小学支教就打算讲这个。虽然不怎么实用,但和编程还是有点关系的。他们挺愿意让小孩子学编程的。
读了几页有点困了,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。这本书是一个女孩送给我的。她是我找过几次的小姐。她说她工作之外的时间就读这个。这是她的爱好。我想起来她的手腕上有细小的勒痕。摸的时候,她会痛得皱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