干橘子皮

妻子死了。男人决定把屋子收拾干净。

灶台上有做糖醋排骨剩下来的东西，还有从医院带回来的饭盒。妻子住院之后，就很少开伙了。锅碗瓢盆大多数都是干净的，只是落了灰。他一一拿出来，洗好，擦干，控水。

冰箱里扔掉过期的吃的喝的，基本就空了。他关上了电源——除霜。

沙发上有些衣服。之前一直说要把夏天的衣服收了，开春了再换出来，但也都没来得及。衣服裤子就这么随便地扔着——反正他们也都没那么讲究。现在他可以把它们收起来了，就像之前说的那样。

茶几、电视柜，挪出来，擦灰、扫地、拖地。电视后面的缝，还有屏幕，电视柜上摆的书和摆件。

坐在沙发上，打开手机，搜了几条打扫房间的短视频。他看着里面的人，踩着跳剪，一会干这一会干那，一直都是满心欢喜。你知道干橘子皮有多少妙用吗？

哦对，还要擦微波炉。碗晾干了，他一件件地收回了橱柜。

接下来是厕所。化妆品归拢起来摆成一排。橡胶手套，脸盆、浴室、马桶。旧报纸擦镜子，湿一遍，干一遍。

卧室。更多的脏衣服，洗衣机。旧报纸擦玻璃。衣服晾上了。他不知道家里还能这么干净，就像刚搬进来的那天一样。

男人叫人过来把抽油烟机拆了。他看着他们工作，什么都没说。一个个零件在地上铺开，洗净，再组装回去。洗衣机也拆洗了一遍。

晚上，屋子里是各种清洁剂的味道。躺在床上，叠好的被子在柜子里，他不想拿出来。

睡不着。

清洁洗衣机的时候，放洗衣液的塑料槽没拆出来。缝里肯定还没洗干净。他找出了手电筒，一看果然如此。槽上看不见螺丝，手也伸不进去。试了试旧牙刷——只能刷到外面。他把湿巾缠到牙签、烤串的签子上，能再往前够十来厘米。他从垃圾桶的金属网上剪下了一段铁丝，用力往里怼，感觉顶到里面了，来回擦了擦，然后拽出来。湿巾上确实有黑泥，手也被卡出了红印。他擦了擦汗，躺回床上。天快亮了。

他睡了一会，然后又起来了。洗衣机的塑料槽有两条导轨，另一边肯定也脏了，但没有开口。

朋友来看他：“操，你家也太立整了。”

“再怎么折腾也不能全整干净。”男人说，“你知道干橘子皮有多少妙用吗？”

后来男人走了，就再也没回来了。